深夜营房

"站住！谁在那儿？"

月光下，一道黑影迅速缩回围墙边的阴影处。哨兵举起手电筒，在墙根处来回扫射。

"王班长，我...我是小周。"黑暗中传来一个略带颤抖的声音。

"周明？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干什么？"王班长皱着眉头走近。

"我...我失眠，出来透透气。"

王班长盯着眼前这个新兵蛋子，闪烁的目光里藏着说不出的心虚。他注意到周明的裤脚沾满了露水，手里还攥着一个皱巴巴的信封。

这是1978年的初夏，我所在的部队驻扎在江南小镇。那时候的军营，比现在森严得多。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训练，晚上熄灯号一响，谁也不许随便走动。

但这天晚上注定不平静。

"周明，你老实交代，这是不是给镇上供销社那个姑娘的信？"王班长压低声音问道。

周明浑身一震："班长，您...您都知道了？"

"整个连队谁不知道？就数你最勤快，隔三差五就去供销社。买牙膏、肥皂，甚至连女人用的雪花膏都买。

你以为战友们都是瞎子？"

周明低着头不说话，手里的信被揉得更皱了。

"唉，你小子啊。"王班长叹了口气，"要是让指导员知道了，你这前程可就毁了。赶紧回去睡觉，这事就当没发生过。

"

"班长，我..."周明急得直跺脚，"她明天就要相亲了。家里给她安排了个镇政府工作的。我...我得见她最后一面。

"

王班长愣住了。月光下，他看见这个平日里老实巴交的新兵眼圈通红，像是要哭出来。

那一刻，他想起了自己二十年前的往事。也是在这样的夜晚，也是为了一个姑娘，他曾经翻过同样的围墙。只是那个姑娘还是嫁给了别人。

"你给我老实在这儿等着。"王班长转身离开，很快又回来了，手里多了一件外套，"穿上，小心点，别让人看见。一个小时后必须回来。

"

周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："班长，您这是..."

"去吧，我替你望风。要是有人问起来，我就说看见野猫了。"

就这样，在战友们的默契配合下，周明和小镇供销社的姑娘林小芳谈起了地下恋爱。每次见面的地点都在小溪边的芦苇丛，那里视线被遮挡，很少有人经过。

林小芳是供销社主任的女儿，模样清秀，性格温柔。每次来见周明，都会给他带些自制的点心。她知道部队伙食不好，总是心疼周明吃不饱。

"小芳，等我退伍了就来娶你。"周明握着林小芳的手，眼里满是坚定。

"我等你，等多久都等。"林小芳靠在周明肩上，轻声说道。

然而命运总是喜欢和年轻人开玩笑。1979年春节前，周明接到紧急调令，要去边境执行特殊任务。走得太急，连告别的时间都没有。

等他再回到小镇时，已经是三年后。供销社还在老地方，但林小芳早已不在。听说她嫁给了县城一个干部，日子过得还不错。

"指导员，您当年都知道？"周明坐在办公室里，看着桌上那叠发黄的信件。

"都知道。"老指导员点燃一支烟，"那会儿是特殊时期，部队要执行重要任务。我不能让你分心，只能把信都截下来了。

"

周明翻开最上面的信，是林小芳的笔迹："明哥，对不起。爸爸查出了肝病，需要很多钱治疗。县里那个干部说只要我嫁给他，就能把爸爸调去大医院..."

字迹到这里就断了，后面全是泪水晕开的痕迹。

"其实她来找过我。"老指导员缓缓说道，"临走前一直在哭，说希望你能原谅她。"

周明把信件仔细收好："指导员，您不用内疚。您做得对，那会儿确实不是谈儿女情长的时候。"

夜深了，周明独自走在小镇的街道上。供销社早已改成了超市，当年的芦苇丛也被推平建了广场。只有那条小溪还在，依旧清澈见底。

驻足良久，周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，里面是一块已经发黄的手帕，还带着淡淡的樟脑味。

这是他和林小芳最后一次见面时，她给他的信物。手帕上绣着一朵玫瑰，针脚细密，是她连着好几个晚上熬夜赶出来的。

远处响起了熄灯号，悠扬的号角声回荡在夜空中。周明神情恍惚，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军营。

那时的他们都还年轻，以为爱情可以战胜一切。可现实往往事与愿违，有些缘分，注定只能成为记忆中永恒的风景。

几十年过去，周明已经是军区的高级军官。每次路过这个小镇，他都会来溪边坐坐。

偶尔会遇到些年轻的战士，看着他们青涩的模样，周明总会想起自己当年的故事。

"首长，您年轻时候有什么难忘的经历吗？"新兵们好奇地问。

周明笑而不语，只是望着远处的芦苇，任凭夕阳的余晖洒在肩头。

有些故事，不是不想说，而是说不尽；有些遗憾，不是不想弥补，而是无法弥补。

青春就像溪水，流过的都成了故事。但那些关于爱情、责任与选择的记忆，却永远镌刻在了岁月的长河里，成为最美的风景。

【结语】

人生路上，我们都会遇到无法两全的选择。在责任与感情之间，总要有所取舍。但无论如何选择，那些年少时的真挚情感，都是我们宝贵的财富。

它们让我们明白：爱情固然美好，但责任与担当更值得珍惜。正是这些似水年华里的点点滴滴，成就了我们后来的人生境界。